概视频>人物>韩晴:我像剥洋葱的女厨,流下眼泪

曾经我想,人拖着这么重的步伐坠崖那些情绪将归于何方呢
——韩晴

我见她素着一张脸,穿一件绛紫色的袍子,齐耳的短发,大眼睛,笑起来不爱露牙齿,性格腼腆。我们去了的时候瓦罐里在炖着排骨汤,她很亲切但不热烈,倒了一大杯煮的花茶给我,我在她的家四处走走。

那是几间低矮的北方村庄的房子,抬头能一目了然地看到房子的梁和椽的排列,它们被烟火的颜色侵染地老旧。屋顶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到两面书墙,她朋友打趣说她是个书虫儿,没见过这么爱读书的人。
几间房子打通又划分了四个区域,东面的后半部分是她看书写诗的天地,走出来是新连接的玻璃屋顶,前几日北京大风沙,屋顶上积了土。我们在门口聊天,隔壁楼顶晒的各色坚果被一阵大风掀翻,撒了她一院子,猫也吓得一机灵。


那天阳光从嫩芽未长满的树叶上洒下来,她像精灵一样躲在这个花园里,我一摇晃她,她肯定飞溅出许多星星来照亮黑暗。

《精卫》是她在片中朗诵过的那首诗。
《精卫》
玉兰凋谢的时候
他们大声说话,讨论
棕榈树林砍了以后
我们的房子暴露在外面
我站在那里
强颜欢笑的姿态
这才是一种病
得离开了
到新的林地
仿佛我们是苛刻土壤的植物
以逃离的方式去面对
哪怕什么都不做
雨水和天空使我透彻
这些深谋远虑的树枝啊
把所有的河流和历史统统背负
去延补那片海

欣赏诗歌按说就应该自己读一读,也不存在读不读得懂,如果要按照语文老师那样总结一个主题那就失去了诗歌的隐喻和朦胧之美。
我们可以简单把她使用的物象和情绪的表达抽取出来。玉兰、棕榈树、舞鹤、花蕾、泡桐这些是她选择的可见物。强颜欢笑的姿态,逃离的方式,各自品尝各自的心脏,强暴着,清洗着,在钢筋水泥间漫游,我在水底,这些是她的情绪表达。如果这些诗歌是真实的情感表达,不是遣词造句为写诗歌而写的话,我觉得这个静默的女孩内心如滚烫的岩浆一样翻涌。

《书》
白墙上一只白雪中的舞鹤
你的影子就溶在晶蓝里
在一本书里去读一本书里的一本书
我像剥洋葱的女厨
流下眼泪

他说“我连尘埃都不是。
我是个梦。”
用文字建构的镜子城堡
夜晚享尽风的回声
如你一般迷失在流斑璀璨的银白

或者随着一连串的转身,转身,转身
你在形象中折叠成变幻的实质

那些烫金的花体字
在声音与目光里呼吸

轻轻飞舞
读成你灵魂里的
静默契约

《夏至》
我听到了你的火车撞击声
一次比一次迅疾一次比一次近迫
在那绿栏杆的背后,我想抚摸你的手指
就好像,就好像是我们棕榈丛里的屋子
床跪在花房中央,上面环绕一层挥之不去的黑蜂
那玻璃让天空更疯狂的扭动

用水晶盘托着,各自品尝各自的心脏
在正午的写字台后边,我也梳理滚烫的羽毛
被那抽象成线性的沙漏刻录着,强暴着,清洗着

甚至来不及在倒影重合的时候问一句你是谁
那是一场暴雨让死物下沉。

她将自己的丝线剪断绑上花蕾
必要时把花蕾也刺破缀上石头
她说,或者干脆做自己的大头针

裹上夜行衣在钢筋水泥间漫游。
直到迎面撞碎南天柱这把骨伞。
有没有嗅到,她的香味?

《图像》

洁白,凸起
苍穹之下
回流的大海从我额间滚落
沙漏,我的眼
作风语,红唇
长长的耳鸣之马在两鬓间奔腾
潮汐,倾吐彩虹棉线
交织经纬,锦匹
夜之马
在我红唇里啃噬
短草,我额间的潮汐低语
我的血液倒流
双目低垂
开裂,升起
一明一灭
巨大的空洞
是风
一呼一吸
肉体山川
红红绿绿
降落
我在水底
看见自己蜉蝣的脸
滋生出新的星系
游鱼的眼睛
在我的脑后
那是我不能够完成的
另一个我自己

《泡桐》

奶奶坐在雨里
有泡桐遮阴
泡桐坐在山岗上
有火车送行
火车  火车  被春天拖着

是我  是我在追赶绿色的斑鸠
泡桐金色的蕊
洒向广场一角
少女的岛屿静静绽开
走向彼岸清凉的泡桐
一座重复的浮桥
洗白那些翅膀
便于清澈无罪
泡桐站在河岸上
我们终于不再认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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